作者：陈大祥

为了适应市场经济的发展，各企业经营单位由内向型经营逐步转变为外向型经营。这不，山文县木器厂经职代会讨论，计划把靠街的一排房子改成门朝外搞家具销售。由于依靠了职代会力量，加之新任厂长亲自挂帅，搬迁工作进行的还算顺利，只是到了李新明副厂长所居住的地方才被搁置下来。

   李新明外号“房子经理”。在改革开放之前是某公司的购销员，虽然无品无级，但整天东跑西颠购进售出，门路挺广，人也精明，只是在计划经济时期那是为党和国家干的，加之经常性的政治运动，谁也不敢有私心，虽然他可以利用购销之便有些小收入，但毕竟是养活四男二女六个孩子的一个大家庭，所以生活是很紧张的。

   　85年以后李新明当了经理，在当时他被认为是大胆改革的企业家，贷款上项目增加业务网点，在招收新职工的同时也安排了自己的子女。虽然他的孩子没一个考上大学、没一个入伍参军，但都能从农村一个一个的出来当了工人，找了对象，成立了新的家庭，且一个个在单位从事较好的差事。连子女们的对象、爱人也靠李新明找了工作或调了单位；最重要的一条，是在县城住房紧张的情况下，他的子女都有较宽敞的住房，这是因为李新明在十多年中任了五个单位的经理，他每到一处必以解决职工住房为由建新房或改造旧房，而解决住房没有不把经理放在首位的。在他调任后给该单位留下的是几十万或上百万的贷款和外欠债务，却给他的子女留下一处安乐窝，所以他调了五个单位，使六个子女有了住房，因而人们给他启了个外号“房子经理”。也因此上级部门出于影响和年龄的考虑把他降为木器厂的副厂长。

    毕竟不是大公无私的年代了，人们开始注重自我。以前是集体利益不允许伤害，现在是个人利益不允许伤害，为了集体的事去得罪人谁愿找这个麻烦。此次行动虽依靠了职代会，新任厂长又值三把火之际，且上级主管部门又支持，然而到了李新明的头上还是不敢来硬的。僵持了一个月后，该厂工人组织了几十人到县委大院集体上访。本来群众集体上访是屡见不鲜的常事，没有哪个人和部门去自愿过问这些麻烦事，可这次信访局那个主持工作的马尚霞副局长接待后写了份《信访反映》报到县四个班子，转发到木器厂的主管部门经贸委等有关单位，引起了领导的重视。在领导的过问下由信访局马尚霞召开了有关部门参加的协调会，并且上访代表和李新明都参加了会，李新明改变了坚决不搬迁的态度，最后达成的协议是：以两个月为限，李新明无论找到找不到新的住房都要无条件搬出。

    李新明所住的三间房，原先是仓库，他到任后为了得到这几间住房，没少动脑筋，没少周折，装饰后没住多久要让他搬出，实在是一件他所不能接受的事，尤其像他这样的能人。为此他把子女们召集在一起开了几次家庭会议，小儿子态度最为坚决。他站起来像开会发言一样：“爸，无论如何这房子不能让，你占房子的机会没有了，现在什么是国家的集体的，好些单位的房子不都叫个人占了，有的单位抢占的连办公的地方都没有，偏轮到我们头上就玩起真的了。更重要的是这几间房子位置好，将来改成门朝外干个生意或租出去光房费也顶几个人的工资。”李新明打断儿子的话：“这个我知道，当初他们给我里面的房子我没要就是考虑到了这一点，这下可好，到哪里再找房子呀！我干不干无所谓，反正该退休了。本来吗，几个工人闹一下，搬迁不了他们也就算了，必竞不是涉及他们个人利益。县委院上访的多了。领导，领导不兑到脸上谁去过问群众上访的事，可让这个姓马的一炒作不当紧，引起了县委主要领导的重视。听说韩书记还批评了分管经贸委的高副县长,为此高副县长和分管信访的张副县长以及经贸委几个主任都挺气信访局的---”小儿子非常气愤的：“这个姓马的，找不舒坦，赶明我找几个人毁他一顿，湖他门上屡，给他送花圈---”李新明猛抽了几口烟：“这姓马的，听说韩书记很尝识他，说他为县委、县政府搂台，敢为群众说话，又很有才。这不，把原先的信访局长调走，让他主持工作，就为下一步班子调整让他接局长----”。     

    在木器厂门前，一个卖豆芽的周琦满脸堆笑：“噢，李厂长买菜啊。”李新明到了跟前把提篮换了一下手，用二拇指耖着豆芽说：“黄豆芽、绿豆芽各称一斤。”周琦往食品袋里边装豆芽边说：“在豆制品里数吃豆芽最好。”李新明停了耖豆芽的手：“噢！你说说道理。”周琦笑笑说：“酱豆含有大量的黄曲霉毒素，它是一种致癌物，豆腐有碱是凉性，唯有这豆芽用水淋淋，自生自长，不含有任何有害于身体的物质”。这时工商个体劳协几个人对没能躲掉的菜贩子每人收了五元钱的会员费。几个菜贩子纷纷发牢骚，周琦并不见怪的说：“发什么牢骚，现在成立这么些单位靠谁养活？不就是靠我们吗！个体劳协！为我们个体户办什么事了？如今戴大沿帽的满街都是，都收钱，赶明我也成立个豆芽协会收钱去-----”。

     李新明的老婆，一个胖女人，虽然穿的比以前变化大了，但仍能窃视出一个农村妇女的形象。她打开房门吃了一惊：“哎呀，你这死老头子，在熏耗子呀！”李新明在烟雾缭绕中捻灭烟头，突然站起：“有了。”老婆一愣：“什么有了？”，李新明像孩子一样高兴的说：“房子、房子，有房子了。”他打开窗户让烟气散出，对着老婆小声的说：“坐下我给你说，他们收房子为公，我不交房子也是为公，我要在这个地方成立个豆芽协会，反正木器厂不行了，快倒闭的单位，我就用这里的地皮盖一所豆芽协会大楼。”老婆冷笑了两下：“别吹牛了，豆芽协会！你还成立豆腐协会哩！”李新明摆摆手：“哎呀！听我说，门前那个卖豆芽的周琦是农大毕业分配到酿造厂的，他嫌工资低，就自个生起豆芽来，我要利用他把豆芽协会搞起来。”老婆又打断他的话：“现在办事光能写会说不行，没有钱也是无济于事，钱，你有吗？”李新明往老婆身边靠靠，笑了一下：“门前卖肉的老张上次给我们说什么，你不记得了，他说这房子要是你个人的可不得了，我愿出三十万买你的，那家伙很有钱，我可以用他的钱做活动经费来个滚雪球。钱都是国家的，谁有本事弄来谁就可以花。”老婆狐疑地说：“能行吗？”李新明很自信的笑笑：“试试吧”

    半年之后的一天，在木器厂拆除临街的旧房地址上召开了豆芽协会大楼奠基仪式；高副县长慷概陈词“成立豆芽协会是一件新生事物，它是豆制品生产销售个体户的一个群众组织，是为豆制品生产销售专业户说话、办事、谋利益的一个大家庭---。我们应当感谢为此项事业做出突出贡献的老同志李新明，是他经不懈的努力才使豆芽协会得以成立，是他不辞辛苦几十次上百次的跑省、市有关部门才申请到资金---”分管信访工作的张副县长也作了发言：“任何一个新生事物的诞生都不是一帆风顺的，在筹划成立豆芽协会期间一些非议很多，甚至有些部门的负责人也在背后起哄，木器厂个别不明真相的工人受人鼓惑，搞越级上访，冲击党政机关，幸好有政法部门的支持,对其采取了严历打击，通过这一措施，对全县的无序上访、违法上访起到了振慑作用，近期的越级上访有了明显减少---”   

　　奠基仪式的宴会在李新明的一手布置下气氛很好，俩个副县长开怀畅饮，高副县长由于几分酒力说话比较放开：“张县长，你这分管信访工作的，上次县四个班子会怎么能叫信访局一个主持工作的副局长发言？”张副县长揣起酒杯：“高县长，来喝酒，别提他，提他没酒兴，太不成熟，列席个会发什么言，就是发言也应当捡好的说，哪像他涉及一些矛盾，弄得几个领导不高兴。本来很有希望的一个同志，恐怕没戏了---”

　　豆芽协会大楼奠基仪式的第六天，县委常委会研究科级干部班子调整，有人提议：“马尚霞主持信访局工作一年多了，我县的群众越级上访明显减少，信访工作有了很大起色，上级信访部门也比较认可，是否由此人担任信访局长。”县纪委书记作了发言：“该同志工作勤奋，与县委、县政府也能保持一致，但有群众反映他的信访件还没有查处作结论，在干部使用上我们一定要谨慎，不能让带“病”的干部上岗---”。信访局长的位置就这样经县委常委会充分讨论另选了他人。后来分管信访工作的张副县长又提议：“马尚霞在信访局主持工作一年多，现在没配局长，新去了局长工作不好开展，是否让马尚霞调出这个单位”。最后的结果是马尚霞下乡当了一名副乡长。

一年之后，在木器厂门前另一个卖豆芽的对一个买豆芽的说：“现在物价都长了，这豆芽不就贵了一角钱，你知道不，现在收费的比以前又多了一样‘协会费’。”买豆芽的问：“什么协会？”卖豆芽的装着豆芽说：“豆芽协会。你看后面新盖的大楼就是豆芽协会大楼。这一幢门面楼最东头的三间是高副县长的儿子高翔的，往西三间是张副县长表弟的，再往西三间是经委刘主任的，再往那三间是李新明厂长的，噢！他现在是豆芽协会理事长了，还有原先卖肉老张，卖豆芽周琦，他们都弄到了门面楼，这房子多金贵呀，最西头的那一间是豆芽协会办公室。”然后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声音低了些：“知道不？当时同情工人上访，反对成立豆芽协会那个信访局的马尚霞下乡当了个副乡长，豆芽协议理事长李新明的小儿子说他什么马尚霞是马上下---。这姓马的下乡不久被几个喝醉酒的年轻人打了一顿，公安局说是打群架把他们双方都拘留了，马尚霞出来后辞了副乡长职务外出打工了---”。